19.奔著喜劇去，再品了百味人生

自從入了戲劇這個“坑”，喜劇也看了幾部，《戲臺》給我的最直接感觸，就是“味道”——民國的氣息，京劇的唱腔，京劇舞臺的設計，臉譜下的蒼白笑聲，軍閥戰亂下的那炮火，統統帶來了不一樣的“味道”。這味道既是傳統的，也是忍俊不禁的，更是“噗呲”一笑過后的澀然無奈之味。

《戲臺》講述的戲班后臺的故事，開頭的炮火和末尾結束時的炮火間，恍若隔世，其實只相隔一天之遙。舞臺的設計在情節鋪開后讓人恍然大悟，打破了常規的舞臺空間意識，《戲臺》把整個戲臺“翻”了過來，給觀眾看的，是即將開唱的《霸王別姬》大戲的背面——編劇將“內幕”“戲中戲”，統統翻了過來給你看，《戲臺》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那個戲臺。

一朝大戲唱罷，有幾個表情卻揮之不去，一個是陳佩斯飾演的五慶班主光頭上冒汗一個勁兒揭汗的表情，一個是金嘯天抽大煙醒來后癱坐在凳子上的松弛懶怠，一個是假霸王，也就是送包子的那大嗓兒，頂著霸王的妝容，像拉二胡般機械摸著六姨太大腿時那股子讓人無語的搞笑勁兒，以及洪大帥一槍崩了劉拐子時那股子不以為然勁兒。

戲臺做不了單純唱戲的戲臺，喜劇也從來就不是單純的喜劇。畢竟還是關注陳佩斯多一些，陳佩斯老師穿上民國褂子，也掩不住全身都是戲。在我眼里，他不再只是春晚上那個抖機靈、眉飛色舞的禿嚕子，在戲劇的舞臺上，一靜一動，都在“戲臺”這個畫框里，抬手屈膝間，凈是亂世中，戲班班主的味道。有一個畫面一直在腦中“走著”，就是在大嗓兒搭上洪大帥這個“靠山”后，要離開戲班時，班主和吳經理兩步三跪相送的情形。膝下發軟，光頭冒汗，目光小心奉承地緊隨著送走大嗓兒，他和吳經理那排排蹲跪的動作乍一看了讓人忍俊不禁，實在阿諛搞笑，心中再一思量，又頗感酸澀，終于于喜劇里漸漸品出了點變了的味道。陳佩斯身上，是一個立體豐富、內涵厚重的復雜的喜劇人物形象，經得住品味。果然還是陳佩斯的那句話：“到了舞臺上還得看誰有戲”。

對戲中的虞姬竟然意外地也很有幾分深刻印象，用現代的流行說法，這個角兒真的是非?！白鳌?，一舉一動間，都是自詡名角兒一直端著的那股子神氣，最是現實，也最是純粹，放在臺上瞅著，就是這緊張的“戲臺”背面讓人忍俊不禁的一個角色。但是。當陳佩斯飾演的五慶班主都不得不順從臣服洪大帥的淫威，哀求他上臺與假霸王搭臺撐住場面時，那股子厭棄和惡心真真的都是最純粹的藝術家身上的傲氣，那個妝容濃烈的作嘔表情，叫人覺得搞笑，覺得痛快，和揮不去的無奈感，“藝術被強奸了”，也瞬間帶出了那句話“被閹割后的藝術，還叫藝術么”。

大戲落幕后，最模糊的臉，當屬那副在戲臺正面高高掛起的大帥“玉照”。亂世之中，梟雄狗熊紛爭的年代，那些血濺城墻，踏著尸骨而來的臉都是模糊的，易變的，終于遠去的。

《戲臺》用現代話劇的形式向京劇致敬，幾個演員都是有兩嗓子的。臺上的現代演員那一嗓子中氣十足的唱腔，幫助還原了民國初的戲班子，戲中自有戲，演員開嗓唱戲，張口即來，便知功底非凡，令人拍手稱絕。再者，楊立新那一口流利地道的河北樂亭口音讓人忍俊不禁，帶著洪大帥的人物形象，一下子活動了起來，也讓人佩服人藝的老戲骨們的專業和敬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