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命運坎坷、病入膏肓的母親，一邊是不知世事的腦癱弟弟，15歲的歡歡落下無助的淚

東南網8月12日訊（海峽都市報記者 林莉莉 呂波 文/圖）臨了，李文鳳才發現，她這輩子最放不下的，是兩個孩子——未成年的女兒，腦癱的兒子。

如果識字，李文鳳或許會給自己寫本書吧，她這輩子實在太坎坷了。

24年前，這個貴州女人，和福建有了交集——她被人從老家騙至安溪。她被鎖在一間破瓦房里。想逃，絕望。可為了兒女，她啥都忍了。

2年前，買她當媳婦的“丈夫”肺病去世，破瓦房里，只剩她和一雙兒女。

1年半前，她患宮頸癌中期，陷入絕境。靠100多元可以吃一個月的中藥，支撐著，種地瓜、照顧腦癱兒，“有一天活一天吧。”她這樣想。

1周前，李文鳳大出血，倒在破瓦房里，被輾轉送進泉州市第一醫院。病床前，一大群醫生護士正在搶救，李文鳳命懸一線。“媽……”腦癱兒子一直叫喊，她醒了。

“我死了，孩子們怎么辦？”李文鳳面無血色，在病床上痛哭著，歇斯底里。

住院一周 已欠近2萬元治療費

病房里，李文鳳打著點滴，嘴唇發白。床邊，13歲的小民坐在輪椅上，四肢消瘦，小腦袋張望著，不知世事。

8月4日下午，從安溪西坪被急救車送到泉州一院時，大出血的李文鳳，血壓直線下降。“感覺她都快走了，挺嚇人的。”隔壁床的張大姐，想起那天的情形，心有余悸。

那天，小民也被帶到病房，在旁邊一直喊“媽”，直到醫生把她搶救回來，小民才安靜。

剛入院只交了1200元，截至前日，李文鳳已經拖欠醫院近2萬元的醫療費。“我們沒錢。”說起治療情況和費用，李文鳳總是哭。回想起自己一生的遭遇，她不甘愿。

　　歡歡帶著一床舊毛毯和幾件簡單衣服，到醫院陪母親

被拐福建 想著3個女兒熬過來

在貴州老家，丈夫懶，愛賭，不去賺錢養家，已有3個女兒的李文鳳，自己做些小吃上街賣。

“夏天賣涼粉，冬天賣湯圓。”李文鳳說，大概她28歲那年，街上有個高壯男子，說帶她去湖南買水果來賣，賺錢。她跟著對方一路坐車，從貴州到了福建，在夜色中來到安溪西坪鎮。

“我一直哭，說家里還有3個小孩，他們把我鎖在一個屋子里。”李文鳳被賣給這家人當媳婦。“丈夫”比她大11歲，家里有個后娘，很兇，一直罵她打她，把她鎖在屋子里，只給她地瓜吃。

“丈夫”老實，可憐她。有時偷拿地瓜、餅干給她吃，哭著安慰她說，等他打工掙了錢，就送她回貴州。李文鳳逃跑過，在山里迷路了，都被抓回來，惡打一頓。

“我想著老家的女兒，心想總有一天要回去看她們，就忍著沒再逃。”李文鳳也曾拿起農藥，想一了百了，被“丈夫”搶下來。

后來，她懷孕了，在破瓦房里生下一個男孩，夭折了。再后來，女兒歡歡、腦癱兒小民，接連在破瓦房里出生。“有了孩子，就更不忍心了。”李文鳳說，老公勤快，對兒女很好，日子將就著過。

托人捎信 兩女兒來福建找她

歡歡出生不久，一名同被賣到西坪的貴州老鄉生了惡疾，被夫家趕出門。李文鳳趕集時遇到她，托她給家人報平安。兩個女兒知道她還活著，從貴州老家趕來福建，母女哭成一團。兩個女兒都留了下來，跟村里人出去打工，在安溪西坪扎下根，勉強度日。

“我虧欠她們很多了，她們現在都上有老下有小，顧不上我了。”李文鳳說，原本靠著“老公”勤快打小工，她在家種地，照顧腦癱的小民，日子簡單過，也算平靜。

前年，老公開始咯血，一直不愿去看醫生，拖了一年，撒手而去。那一年除夕夜，李文鳳突然出血，查出宮頸癌中期。

忍痛支撐 女兒輟學照顧弟弟

治療要10多萬元，家里掏不出，也借不到這筆錢。她帶著歡歡和小民，從福州的醫院回到安溪，在破瓦房里熬中藥挨日子。

“我媽聽村里老人說，這個藥方有效，就買來吃，肚子疼就吃止痛片。”15歲的歡歡說。爸爸生病時，讀初一的她就輟學了。破瓦房的墻上，還貼著歡歡的獎狀，都是書法比賽得的獎。

去年，李文鳳帶著歡歡和小民，回貴州老家看望70多歲的母親。家里和以前一樣窮，她沒敢把生病的事告訴母親，只有妹妹知道。撐得住的時候，她在破瓦房旁的菜地里，種些地瓜。家里的米都是賒來的，每天煮兩頓稀飯，她不敢多吃，省著給歡歡和小民吃。

8月4日那天早上，她正準備到菜地里澆水，突然大出血，昏倒在地。“老公”死后，她生病了，親戚們能借的都借了，后來電話也打不通。

她知道欠著醫院的錢，可她也沒辦法，她想活。“我不怕苦不怕累，這輩子沒有害過人，為什么命運要這樣對我。”

榮兄獨評

最后的愿望

其實，她已經死過一次，是醫生把她從鬼門關上，又拽了回來。

當她睜開雙眼，眼前的兩個年幼的兒女，讓她深深地揪著心，不是怕死，而是怕她死后，他們該怎么辦？

15歲的女兒，如何照顧腦癱的弟弟？如何養活自己和弟弟？

她還這么小，就要背起這個家，這個沉重的擔子，她挑得動嗎？她這一走，女兒的一生也許就這么毀了。

李文鳳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經來日無多，她只是向死神借一點點的時間，想辦法安頓一下兒女，她才能安心離開。

她人生最后的一個愿望是：兒子能被送到福利院，有個吃得飽穿得暖的地方；女兒能夠繼續讀書。

這個坎坷一生的女人，在生命即將逝去的時刻，我們能不能幫她實現這最后的愿望呢？讓她走得安心，走得安詳。這也算是對生命的尊重。

（榮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