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那碗臘八粥

兒時的記憶中,每當邁進了臘月的門檻,母親便開始扳著手指數起日子來,念叨著:“快到臘八了,又該給你們熬臘八粥喝了。”

我小時候,鄉村還比較貧困,粥可謂是莊戶人家的主食。那年頭,稠粥是不敢奢望的,生活不寬裕的家庭,因為舍不得多放米,有時粥稀得能照出人影兒來。只有富裕點的人家,粥才濃些,雖是普通的大米粥,但人們會夸張地說成“豎勺子不倒”了。這粥,最好喝的當然還得數臘八粥,但除了過臘八節,尋常的日子里很難吃上一頓。

據老輩人說,朱元璋小時候家里很窮,為了度日,給一家財主放牛。有一天放牛歸來走過一座獨木橋時,牛一滑跌下了橋,將腿摔斷了。老財主氣急敗壞,便把朱元璋關進一間房子里不給飯吃。朱元璋非常餓,忽然發現屋里有一個老鼠洞,扒開一看,原來是老鼠的糧倉,里面有米、有豆,還有紅棗。他把這些東西合在一起煮了一鍋粥,吃起來香甜可口。后來,朱元璋當了皇帝,過上了好日子,為了銘記當年被財主關進房子忍饑挨餓的痛苦經歷,便叫御廚熬了一鍋各種糧豆混在一起的粥。吃的這一天正好是臘月初八,“臘八粥”就因此得名。

傳說故事在小孩子心中總是神奇而美好的,因而,在清楚地記下這個故事的同時,我也記住了那年那月臘八粥的誘人甜香。

每到臘月初八,母親就會早早起床熬臘八粥。臘八粥的食材是很豐富的,除了可以選用豌豆、黃豆、紅豆、綠豆、高粱等糧食作物之外,還可加入青菜、茨菇、荸薺、紅棗、白果等蔬菜和干果。聽母親說,“臘八”一詞中的“八”字,一般在配料時都是以湊齊八樣為宜,搭配可隨個人喜好而定。

熬臘八粥是很費時的,母親卻總是很有耐心。她先將豆油在鍋里燒熱,再放進蔥花和鹽爆鍋,然后逐步加入水和配料,待鍋燒開后才會放點菜葉進去攪勻。其中,花生米是母親用菜刀在面板上挨個切成碎塊的,喝著母親熬的臘八粥,嚼著里面的花生米,覺得格外香。

當濃濃的香味在屋子里彌漫開來,母親便開始喊我們起床。臘月正是呵氣成霧、滴水成冰的季節,每當從被窩里鉆出來,渾身早已凍得發抖。母親把那香味撲鼻、色澤鮮艷的臘八粥盛到碗里時,我們都激動極了,情不自禁地開始大口喝起來。因為粥燙得厲害,“吸吸溜溜”的聲音響成一片。一家人你一碗我一碗,一邊品嘗著香稠的美味,一邊稱贊著母親的廚藝。母親端著碗坐在一邊,只用那充滿愛的目光凝視著我們。待到額頭上、鼻尖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時,心窩里別提有多溫暖了!

冬去春來,物換星移,近三十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如今,臘八粥也不再是孩子們垂涎的美食了。雖然現在城市粥店里臘八粥的用料比以前還講究,桂圓、蓮子、枸杞、蜜餞等都有,既營養又保健,但我總覺得再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