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產領域為何成為腐敗重災區

中央開展的反腐敗行動不斷深入，經濟領域官員的腐敗問題得到了充分暴露。截至今年7月下旬，在中央前三輪巡視的34個地區、單位中，有19名省部級官員在中央巡視組進駐后落馬，其中不少高官的落馬與房地產業密不可分。在已經被巡視的21個省份中，有20個省份發現了房地產業腐敗，占比高達95％，房地產領域已經成為一個腐敗高發的“重災區”。

房地產業成為官員腐敗高發區，與政府在房地產市場占有的巨大權力直接有關。最近一二十年來，中國經濟的發展駛上快車道，但這種發展主要是由政府在推動，政府通過不斷推出行政主導的投資項目將GDP不斷地推高，手握行政審批權的官員由此獲得了廣闊的“尋租”空間。我國房地產市場自上世紀90年代逐漸成形以后，很快被納入政府拉動經濟增長的軌道中，通過土地出讓和房地產開發建立起了源源不斷的政府收入渠道，一些地方官員尋租也有了長袖善舞的捷徑。從一些房地產領域腐敗高官案例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同其他任何一個行業一樣，當政府在這個行業中有巨大的利益需求的時候，商人必然有求于政府官員，在房地產開發的漫長鏈條中，幾乎每一個環節都可能產生官商之間的利益交換。

我國房地產市場成為投資投機力量密集的場所，房價快速上漲使其應該體現的居住和改善功能無從發揮，這種情景已經成為影響社會經濟平穩運行的一個嚴重問題。為了糾正房地產市場的這種偏向，中央政府多次進行調控，但一些地方政府對調控政策并不支持，甚至以房價一旦大幅度下跌將導致經濟運行出問題為由，明里暗里抵制調控。當95％被巡視省份出現房地產領域高官腐敗這個嚴酷事實擺在我們面前時，不難想象，房地產調控損害了開發商的利益，也就一定會損害到早已與開發商合穿一條褲子的一些政府高官的利益。正是這種利益同盟的存在，使房地產市場出現了高度扭曲。一方面，大量高樓在城市矗起，房地產開發成為利潤最豐厚的一個行業，開發商坐上了富豪排行榜的頭幾把交椅；另一方面，不少工薪階層望房興嘆，只能蝸居于簡陋的棚戶之中。這種嚴重分化的現實背后，不僅是地方政府職能的錯位，更是腐敗官員對民眾利益的肆意掠奪。

反腐敗使隱藏在房地產市場深水處的問題得到曝光。腐敗的泛濫不僅會造成經濟秩序的扭曲，更會造成對民眾利益的剝奪。最近，面對高壓不減的反腐，有人產生了會影響經濟增長的擔心。但只要看一看房地產市場的現實，就可以發現這種觀點是多么荒謬。前幾年房價猛漲之時，正是這些已經被揭露的高官加速腐敗的時候，他們的腐敗從表面上看確實造成了房地產市場的繁榮，但這種充滿泡沫的市場越繁榮，對民眾利益的損害越嚴重。今年以來一些城市房價開始下跌，其中不能排除的一個因素是，深入推進的反腐敗行動，使一些地方政府官員不敢再明目張膽充當開發商的代言人了。

但是，幾個月來的房價下跌已經使一些地方政府坐不住了。如果說在商品房積壓過于嚴重的一些二三線城市，取消行政手段色彩濃厚的限購政策還是可以理解的話，那么，在取消限購仍未能對房地產市場形成刺激的情況下，一些地方政府開始利用財政優惠手段刺激購房的做法，基本上已經回到了濫用行政權力扶持房地產市場的老路上去。它既反映了這些地方政府仍將房地產市場作為拉動經濟增長的龍頭產業來利用的舊思維，更深層次的原因還在于，當房價下跌開始將高官與房地產開發商達成的利益同盟關系撕破的時候，官員們很容易借著“穩增長”的名義來維護這種關系。

房地產市場調控使房價上漲的勢頭被遏制住了，反腐敗則讓民眾看到了被剝奪利益的流向。要讓房地產市場回歸到以居住和改善功能為主的市場軌道，還需要更深入的政府職能轉換——目前亟須做到的是，地方政府必須擺脫對房地產市場的過度依賴。今年，國家土地督察機構在全國56個城市開展了土地例行督察，決定對其中土地違法問題突出的9個城市進行公開約談。這是房地產市場調控的一個重要信號，它表明調控的目標已經開始觸及地方政府的利益，地方政府推高地價并推高房價的做法將得到遏制，一些高官利用土地供應的權力為個人撈取利益的秘密，也將逐漸暴露出來。讓我們拭目以待。

周俊生（上海 學者）